我喜歡莎拉和4歲兒子(總穿著蝙蝠俠卡通裝)查理的對話:
「媽咪,雜草是壞蛋嗎?」「那得看你是男生還是蝴蝶。」
克里斯‧克里夫Chris Clave《不能說的名字The Other Hand》
小說裡,把講著「女王的英語」的英國和被拿走「未來」的奈
及利亞用「一根手指頭」的痛串連悲傷的關係,14歲的難民小
蜜蜂卻在好不容易說服脫掉蝙蝠裝的小男孩身上,得到救贖。
相對於很多書評,突顯著《不能說的名字The Other Hand》
中解救陌生人的驚恐和膽量,我反而欣賞兩個女主角單純衝動
的動機,那一瞬間,她或她只想「這樣做」,理由很簡單,後
果難想像,莎拉也承認「我有時候讓人很難受」,而突如其來
的小蜜蜂更是肯定讓人躲不掉難受。
網路上介紹著《不能說的名字The Other Hand》在2008-2010
年得了些「選書榜」的獎,也是一部讓片商挑上即將拍電影的
小說,當我閱讀此書時還真有不拍電影可惜的驚嘆。作者克里
斯‧克里夫Chris Clave用細膩的筆工描繪畫面,晦暗的叢林,淒
涼的月光,血腥的海灘,沉寂的拘留所,廣闊的原野,溫馨的
家園,閃過腦際的不堪或甜美的記憶...安靜的景像在讀者的眼
前動了,有顏色了,有聲音了,也有了貪心和慾望。作者還很
用心的在難民的「學不像英語」的英語口音上下工夫,語言是
這本書很重要的一條大影響線,當然台灣的讀者也能「看到」
精彩的翻譯,我對能譯出繞舌而符合情節深意的認真,真想拍
手叫好,如果翻得平順,這本書就少了咀嚼的味道。
書裡分的段落,是兩個「我」的交換。一個「我」是英國白人
潑辣女性雜誌主編莎拉,一個「我」是奈及利亞偷渡來的非法
難民小蜜蜂(她的真名是最後的爆點),講好聽點,有時是充滿
想像力的白日夢;講真實點,盡是無奈就走到這一步,也不後
悔的白目辯解。
(我一點也不想把這本書寫成悲情,因為它應該是朝著希望走)
「想要生存,妳要嘛就得長得漂亮,要嘛就得說話漂亮。」在
難民拘留中心的2年,小蜜蜂苦練「女王的英語」,她害怕被
男人貪婪的眼光注視,總把自己弄得邋遢,「還是說話漂亮比
較安全」,16歲的某一天被放出來是另一個難民女孩的搞鬼,
所以成了非法移民。她第一次以自由之身碰觸英國的土壤,呼
吸英國的空氣,走著走著,只想走到安德魯和莎拉的家,那是
2年來她身上唯一一張名片上的地址。
莎拉愛著的記者安德魯是激情而聰明開朗的人,丈夫寫專欄卻
越暗沉悲觀,她居然爬了牆和有婦之夫勞倫絲(內政部公務員)
外遇。當婚姻面臨觸礁,莎拉邀安德魯到奈及利亞伊貝諾海灘
渡假,這趟「修補關係」之旅變成「恐怖的斷指」之旅。
「你要不要救這兩個女孩,先生?.....這輩子白人老是朝我比這
根指頭....快切,中指給我,女孩給妳。」小蜜蜂和姊姊恩琪茹
卡被男人追殺,突然跑到沙灘向白人安德魯和莎拉求救。不幹
,安德魯不相信他切了指頭能讓女孩離開;莎拉卻轉頭剁下指
頭。當時男人指著小蜜蜂「不殺妳,太太幫妳這條小命付了錢
。」意思是安德魯沒有做,所以姊姊得死。但是明明看見他們
還是拖走兩個女孩,沒有想到小蜜蜂真的活下來.....
莎拉驚見小蜜蜂出現在家門口的那一天,是自殺的安德魯的喪
禮日,憂鬱和內疚攪拌著無意識。一個黑皮膚難民女孩扶著一
個中產白人母親,安撫一個4歲不懂天堂的吵鬧男孩。(「那個盒
子是天堂嗎?」「媽咪,把他弄出來,把爹地從天堂裡弄出來
!」查理的氣惱尖叫是安德魯死後唯一打破靜默的聲音)。夜裡
讀書,我常常被作者生動的描述而驚嚇到。「我的心是否會因
為這殘酷的吵鬧聲而粉碎,就如酒杯被女高音的歌聲震破!」
「我相信妳的人生裡也有一些事是妳不願提起的。」
「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有甚麼感覺,我們沒有成熟的語言來表
述悲傷。」莎拉說「很累人,像這樣子探勘悲傷。」
你我是能讀到小蜜蜂說著離開沙灘後的殘酷,也能感受莎拉止
不住的眼淚。「對我和村子裡的女孩來說,恐怖是一種疾病。
」小蜜蜂坐大鐵船偷渡,以為沒帶走什麼,作者卻在字裡行間
讓她不停想起姐姐。移民中心第一口茶,「茶跟我家鄉的味道
一樣,苦澀溫暖濃烈,而且因回憶而刺激,喝起來是渴望,喝
起來是你所在之地與所來之處兩地間的距離,還有,它會消失
。」作者給16歲小蜜蜂說的話,總是狠狠刺痛著莎拉。
「並不是妳的錯。」小蜜蜂對莎拉是感恩的,也許她原來對安
德魯也懷有恨意,但也不想他死。「我會幫妳....只要我在這裡
,我就會像妳的女兒,我會當妳是我母親一樣愛妳,我也會把
查理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愛他。」剛失去丈夫的莎拉覺得也許
小蜜蜂和她可以彼此幫忙,過「新生活」,「我們兩個,我們
不能讓自己變成聽天由命的人」。
收留非法移民,莎拉的秘密情人公務員勞倫斯是反對的,但他
對莎拉的愛讓他妥協於小蜜蜂另一個隱瞞的秘密裡-挑安德魯喪
禮出現是故意的。「我學會你們的語言,學會了你們的規矩,
現在我更像你,不像我.....你沒想到我也可以很聰明,跟白人一
樣;我也可能很自私,跟白人一樣。」小蜜蜂這番話是威脅著
想密報的勞倫斯,但也是作者鋪下的善良的徵兆。
我就知道,小蜜蜂做不到,她能心疼她的恩人莎拉,跟小查理
玩得開心,她就做不到,從小失去親人的她在莎拉家就是有一
個「家」。我的確沒想到克里斯‧克里夫Chris Clave從前面老是
零零碎碎寫著小查理的一切,就為了讓他的天真破壞所有想好
要走的新路,讓小蜜蜂再進入危險....沒錯,小蜜蜂說她早就準
備好死亡,對死沒有恐懼,她不是想來英國過更好的生活,她
只是想活著,我很高興,《不能說的名字The Other Hand》
的最後能讓她看見沙灘上亮眼溫暖的光,能夠開心得笑.....
雖然結局還是有點小小遺憾,但畢竟這樣題材的小說,也許還
是有暫時無法抗拒的現實因素,無法盡如人意,是不是克里斯‧
克里夫Chris Clave也想用文字和故事喚起一些特別的注意?後
記中有作者對書中真實部分和虛構部分別寫出說明,還有部分
資料來源,所以並不是完全杜撰。「你們不是壞人,你們只不
過看不見當下,而我們看不見未來.....明天被你們拿走了。而你
們因為明天就擺在眼前,所以看不見今天做了什麼?」小蜜蜂
有怨,她來的地方叫做「開發中國家」,這是多麼銳利的一種
控訴,在解釋著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難民選擇偷渡?
辦公室裡,莎拉對專欄編輯說:「克萊麗莎,我該拿妳怎麼辦
才好?」「加薪.濃咖啡.鎮痛劑。」我也能若有所思的笑......
●《不能說的名字The Other Hand》
作者: 克里斯‧克里夫Chris Clave
譯者: 趙丕慧
出版: 皇冠出版社 201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