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照代《等雲到》與黑澤明導演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 優雅mytvidea愛看電視筆記簿

看見《等雲到》三個字，腦子裏有想閱讀的衝動，即使根本還不知道
它是一本寫什麼的書。有時候，好書名充滿魅力，我抵抗不了。

書裏是這樣寫的：「黑澤劇組甚至有等雲到的時候....攝影機等待的就
是『那朵雲從山那邊飄過來』的瞬間。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一種奢求，
所謂電影就是這麼回事。」

畫面如實地浮出來，很多人，等待一朵雲，不想敷衍，不想錯過。

太棒了，居然寫的是拍電影。對書名先有好感而讀，像是下賭注，這
回壓對了寶，我看過「各說各話」的名片《羅生門》，我願意跟著作
者野上照代進入她的回憶，探探她「與黑澤明導演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說實話，我是懷著忌妒的心情翻開第一頁....

野上照代是幸運的，她也知道她曾經多麼幸運，所以才想寫下來吧！

《等雲到》中的文，大多數於1991-1997年連載於日本「電影俱樂部
」會報，據「後記」裏敘述，當時應邀寫些拍電影的趣文給些資深影
迷們回味，該算是作者野上照代的隨筆，收錄成書還添加數篇新文，
讀者在每篇文章後會看見出處(或首次發表)。有些故事也曾在不同刊
物發表過，內容上偶有重複或年代跳動厲害，但都不損我對「拍電影
」這回事的好奇，尤其是那個充滿戰亂又物資卻乏的年代，我在認真
看「電影人」滿腹的熱情居然沒有被擊垮，甚至給了後代嚴謹亮麗的
模範。

能不停的拍電影，真是奇蹟啊！

「看著這些片名，當時食堂味噌湯的味道，剪接室走廊上木板的嘎吱
聲響，以及製片室沙發的觸感，也同時在我記憶裏甦醒。」野上照代
寫的，我相信，一輩子都很難抹去的幸福的回憶，雖然當時不一定懂
。她訪問還「在」的人，還有沒多久前還「在」的人，對照自己數十
年沒褪色的印象，豐富了《等雲到》這本書。

《羅生門》導演黑澤明，聽說脾氣不好(藝術家大部份都是固執己見
，也因如此才能茁壯成獨特的藝術家風格，創作出令人驚艷的好作品
)。《等雲到》作者野上照代，從片廠場記做起，從電影《羅生門》開
始跟著黑澤明導演19部作品共50年的歲月，側寫出「拍電影」這一行
的心酸和樂趣，透露導演的孤單和獨裁，這本書絕不是嚴肅的傳記，
不是小說，總寫著大夥兒認真工作的態度，想念故人....

如果對日本電影有興趣，《等雲到》該看；一般讀者如我，也見識到
「拍電影是怎麼回事」。有些「道理」或「堅持」在物質環境不佳，
或臨時出狀況的窘境裏，出落得特別重要。

「在我看來，這裏有人與人的瓜葛.有忌妒.有歡樂.有悲傷.人生的縮影
盡在其中。」.片場，伊丹萬作導演曾以為這是個「狹小區域」，吵雜
喧嚷，很無聊，「請把你的靈魂留在此處，只需讓身體走進片場即可
」，但終究敵不過拍電影的魔力，作者野上照代以「自己」的機遇和
眼光，看著自己數十年離不開和「電影」生活的日子，人.事.物總無
預警得慌亂而來，要理出頭緒真不簡單。

《等雲到》有很多篇幅說著伊丹萬作導演，這是作者野上照代「第一
個師父」，和病榻中的師父書信來往，得照顧師父的兒子，才有幸遇
上黑澤明導演，參與他的輝煌起伏。昭和25年，當黑澤明帶著《羅生
門》劇組來到大映製片廠，作者還只是個「被臨時雇用的見習場記」
，《等雲到》一書提及的編劇.導演.演員和劇組.甚至音樂家都心有靈
犀的，沒日沒夜的，在糧食短缺並且時局動盪不安的那些年，「在小
小的電影世界裏，為了如期上映，心無旁騖的工作著....」

作者說：「命運之神」的惡作劇有時會打亂人的一生。

這些「惡作劇」，讓很多人成為「電影人」，碰巧湊在一起，沒有抱
怨，樂在其中....在今天，科技發達，電腦特效後製精緻運用，喜愛電
影的年輕人可能無法體會「純手工」的年代完成劇本上的一小行字是
多麼辛苦，驚險和感動的。他們都無比熱愛著電影，黑澤劇組的等待
一朵雲，只是單純想抓住某種美感色調的瞬間，過程中充滿著緊張.猶
豫.遲疑........那朵雲，如同有些事不會一來再來。

大致上，《等雲到》是將收錄到的野上照代的隨筆散文歸納分類的，
依導演和天氣.動物.演員.音樂等等分章節。讀者看到黑澤明導演和劇
組奮戰利用著天氣，在西伯利亞零下40度的暴風雪中如何完成《德蘇
烏札拉》；《八月狂想曲》中怎麼搞定「螞蟻隨著誦經的聲音爬向一
顆薔薇的枝幹」；《影武者》狠心同時幫130匹馬打麻醉才有馬屍遍
野的震撼；重現梵谷名畫「麥田群鴉」中人物象的電影《夢》，必須
數月前種麥，等它長成畫中的顏色，搜集烏鴉勞師動眾只為了40秒的
舞翅畫面......

「關於電影，有三件事黑澤先生說了不算：天氣、動物和音樂。對於
這三樣，除了等待或放棄，別無他法。當然，黑澤先生是不會放棄的
。他選擇等待。」等天氣會超支預算，等動物不行還能剪接或替換，
「但音樂不行。既不能放棄，也沒法等待。」電影《亂》開拍之前，
作曲家醞釀9年而出的作品，總免不了和導演起爭執，這是黑澤明的
不妥協和敏感度。

伊丹萬作導演一句「與人慰藉，這才是電影所能夠完成的最光榮的任
務」說得真好。正因為有幕後如此努力，電影才會如此迷人。

我想像，野上照代下筆時肯定有時笑，有時淚下的。她希望能再有機
會跟黑澤攝製組一塊出外景等雲到，一塊烤著火，聽導演閒聊，「一
起為微不足到的小事開懷大笑。然而那已是不再復返的幸福時光。」
至於「拍電影」中有趣的點點滴滴，留給大家有機會自己欣賞。

等待和錯過，都為了想捕捉瞬間的感動。這本書，我沒有預期等待，
也有幸不曾錯過。